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,黑色的车身跟天色完全融为一体,车灯在前面俯照着路面,灯光惨白晦暗,陆早早的视线里面映入一片深不见底、无边无际的海洋,此刻像是长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的怪物。
车辆终于撞破防护栏,像是一只有着钢筋骨架的黑色小鸟,径直俯冲下悬崖。
风声尖啸,压抑着的闪电惊雷一齐劈斩落下,倾盆大雨顺势而下,在一瞬间淹没整个世界。
陆早早头靠在玻璃上,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,“下雨了。”
一切都结束了。
车身在空中不停翻转,世界颠倒又恢复正常,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,陆早早的身躯失重,车窗玻璃应该是撞到了悬崖边的岩石,玻璃碎裂掉,陆早早的脸被尖细的玻璃刮出一条长长的口子,她闻到一股厚重的血腥气。
与此而来的,还有空气当中青草的潮湿腥气和雨水的潮意,下一秒,这些东西也完全不复存在,陆早早的鼻腔当中涌进大片大片的咸湿冰冷的海水,她所有的感官都被这样的海水吞噬掉。
陆早早费力地从破损的车窗当中钻出来,两条手臂和双腿都被尖锐锋利的玻璃划破,留下血淋淋的伤口,那些殷红温热的鲜血跟海水融为一体,很快就消失在这腥气灰暗的水底。
一艘奢靡豪华的游艇在海面上平稳缓慢地行驶,带起海面的巨大浪花,水天相接,在黑暗当中融成一片景色,雨下得越来越大了,砸在海面上,像是一种象征死亡的缓慢预警。
游艇上面灯火通明,一片明亮的灯光,温暖而又动人,这片灯光多么吸引人啊,就像是海面上吸引人的塞壬的歌声,陆早早被这种歌声蛊惑,迫不及待地朝着那艘游艇游过去。
她自愿做那一只飞蛾扑火当中的蛾,无法遏制地想要寻求那一点点的温暖。
而且她记得这艘游艇隶属于陆家,现在的归属人是她的二哥沈怀瑾,他此刻应该正在赶回去参加陆识卿和宋如清的婚礼晚宴。
这艘游艇跟掉落在海底的陆早早相隔还算近,陆早早爆发一阵强烈的求生意志,可是游艇前进的速度多么快,陆早早的速度与它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,显得多么微弱可笑。
陆早早的呼救声也显得微不足道,在这样的海上根本就无法被任何一个人听见,更何况天地之间还下着这样一片深重湍急的大雨,再大的声音也足够被掩盖过去了。
她的喉咙早就已经哑掉,已经没有办法再出声了。
游艇离她越来越远,陆早早最后看了它一眼,那上面有他的二哥沈怀瑾,有沈怀瑾的好朋友,他们在一片祥和温馨的光明当中载歌载舞、欢声笑语,马上就要去奔赴另外一场更加盛大隆重、温暖幸福的婚宴了。
茫茫孤寂天地当中,死掉一个微不足道的陆早早和一个偏执古怪的男人,或许她的死要等到明天才能被发现。
也或许更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