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方发完誓后,大家都以为侯景会遵守承诺退兵。
可谁能想到,他还是按兵不动,把台城围得死死的。
“不是我不撤,”侯景对手下将领解释道,“实在是没有船只,大军无法渡江。”
这分明是借口。
没过几日,他又派大款回台城,提出新的要求:“请宣城王亲自出城相送。”
太子萧纲得知后,眉头紧锁:“他这是故意拖延。”
可眼下城中粮草渐尽,他不得不妥协,只得答应。
然而,侯景的刁难并未停止。
南康王萧会理率军抵达马邛州,侯景立刻上表,要求朝廷勒令会理退兵。
“殿下,侯景此举,分明是要削弱外援啊!”
有大臣进谏。
太子无奈,只得下诏,命会理退守江潭苑。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侯景又上奏:“永安侯萧确和直合将军赵威方,拦住了我的归路,请朝廷召他们入城,我好撤军。”
皇帝只得下诏,任命萧确为广州刺史,赵威方为盱眙太守,命二人即刻入朝觐见。
萧确乃是邵陵王萧纶的次子,接到诏书后,他坚决不肯入城。
“父亲,侯景诡计多端,岂能轻信?”萧确对父亲说道,“他口口声声说要撤军,可至今仍围城不退,分明另有所图!
召我入城,有何益处?”
萧纶叹了口气:“确儿,城中粮尽援绝,陛下日夜忧心。
如今朝廷已答应侯景的条件,你若不从,岂不是违抗圣命?”
“可侯景狼子野心,入城必有大祸!”
萧确仍不肯妥协。
不久,朝廷使者再次出城,催促萧确入朝。
萧确依旧拒绝。
萧纶终于怒了,厉声喝道:“抗旨不遵,乃是大罪!
来人,把他拖出去斩了!”
萧确见父亲动怒,只得含泪入城。
城中粮食将尽,御厨中蔬菜亦绝。
梁主平日节俭,常以素食果腹,如今连青菜都吃不上了,只能改吃鸡蛋。
邵陵王萧纶得知后,连忙献上数百枚鸡蛋。
梁主亲自检点,看着这些鸡蛋,不禁叹息道:“昔日宫中珍馐满桌,如今竟要靠鸡蛋充饥……”
此时,各路援军却按兵不动。
湘东王萧绎驻军武城,河东王萧誉守在青草湖,桂阳王萧慥屯兵西峡口,全都观望不前。
湘东王帐下参军萧贲心急如焚,屡次劝萧绎进兵:“殿下,国难当头,岂能坐视不理?
侯景猖獗,若不速战,恐生变故!”
萧绎本就厌恶萧贲多言,闻言大怒:“军国大事,岂容你指手画脚!”
不久,梁主下诏议和。
萧贲仍坚持主战:“侯景狼子野心,议和必是缓兵之计!”
萧绎忍无可忍,冷冷道:“你屡次违抗军令,扰乱军心,该当何罪?”
随即下令处死萧贲。
侯景得知援军懈怠,心中暗喜。
他命人将东府的存粮尽数运入石头城,显然已无议和诚意。
伪皇帝萧正德和左丞王伟趁机煽风点火:“梁主昏庸无能,天下人皆怨之。
此时不反,更待何时?”
侯景大笑:“好!
既如此,我便堂堂正正地反!”
他当即罗列梁主十大罪状,写成奏章,派人送往建康朝廷。
奏章简要内容如下:
陛下与高氏和好已十多年,两国往来频繁,本该同甘共苦。
然而您却贪图我献上的土地,背弃盟约,辱骂高澄,甚至扣留使者,发兵攻打彭宋。
堂堂天子,怎能如此见利忘义?
这是您的第一错。
我与高澄有仇,投奔您后,您任命我为大将,我愿为您效力。
可您却半信半疑,派庸将胡赵等人攻打河北,结果全军覆没,害我进退两难,家人被杀。
这是您的第二错。
我退守淮南,本想重整旗鼓,报仇雪恨,可您却听信贞阳侯的谗言,再次求和。
我多次劝谏,您却不听,反复无常,连孩童都觉羞耻,何况一国之君?
这是您的第三错。
贞阳侯拥兵数万,却不敢抗敌,反被俘虏。
按军法该严惩,您却纵容,甚至想用我交换他。
如此行事,岂是明君所为?
这是您的第四错。
我献出汝颍之地,羊鸦仁却无故弃守,您不罚他,也不赏我。
这是您的第五错。
我退守涡阳,是因您决策失误,可您毫无悔意。
羊鸦仁心虚诬我谋反,您不查证就信,岂能如此对待忠臣?
这是您的第六错。
赵伯超无能贪暴,靠贿赂得重用,战败后竟免罪。
赏罚不明,国家如何治理?这是您的第七错。
我治军严明,百姓安居,可裴之悌等人擅离职守,反诬我谋反,您不责罚他们,却信谗言。
这是您的第八错。
我忠心进谏,却屡遭压制。
朱异等人贪财专权,无贿赂便打压忠良。
这是您的第九错。
鄱阳王无故猜忌我,屡次诬陷,使我难以自安。
这是您的第十错。
我直言进谏,触怒陛下,您竟下诏讨伐。
昔日忠臣尚能自保,我岂能坐以待毙?
因此起兵清君侧,诛奸臣,还朝政清明,再安心守边。
此乃我真心所愿。特此上奏。
你想梁主衍见了这封书信,怎能不又羞又怒?
他气得直拍桌子,当即决定讨伐侯景。
三月初一,天刚蒙蒙亮,梁主衍就命人在太极殿前设坛祭天。
他身穿龙袍,一脸肃穆,对着天地祷告道:“侯景背信弃义,朕今日誓要讨伐此贼!”
可天地哪管人间纷争?
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。
祷告完毕,梁主衍立刻下令举烽火征兵,准备再战。
此时,建康城已被围困多日。
城中原本有十余万百姓,两万多士兵,如今死的死、逃的逃,城墙上能站岗的不足四千人,个个面黄肌瘦,饿得连兵器都拿不稳。
听说侯景背盟,城中军民更加恐慌,日夜盼着援军到来。
可援军呢?
柳仲礼身为大将,却整日沉迷酒色,搂着歌姬饮酒作乐,根本不许部下出战。
他父亲柳津实在看不下去,拖着老迈的身子爬上城楼,指着儿子大骂:“皇上和满朝文武被困城中,生死一线,你却在这儿享乐?
等你百年之后,史书上会怎么写你?
后人会怎么骂你?”
柳仲礼听了,却只是冷笑一声,依旧我行我素。
另一边,邵陵王萧纶也按兵不动。
他的部下安南侯萧骏急得直跺脚,冲进营帐劝道:“殿下!建康危在旦夕,我们再不出兵,一旦城破,您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?
不如分兵三路,出其不意,定能击退侯景!”
萧纶却只是摇头,淡淡道:“此事再议。”
萧骏急得直拍大腿:“殿下!再拖下去,一切都晚了!”
萧纶依旧不为所动,挥了挥手:“退下吧。”
萧骏无奈,只能长叹一声,愤然离去。
萧纶终究没有出兵。
夜色如墨,东府城北的军营里,南康王萧会理正与羊鸦仁、赵伯超等人商议军情。
“今夜渡江,务必谨慎行事。”
萧会理神色凝重,目光扫过众人,“羊将军,你的人马可准备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