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个月。说快不快,说慢不慢。虽然战争里的每一天,都是那么难熬。日子还是一天天地在过。
三个月后。山泽永平终于从暗无天日的禁闭室出来了。
他第一件事,是去探望山泽沐夫,他的外公。这个将他从小养大的人,曾经为了躲避伊藤大野,带着他东奔西走四处搬家、后来又送他去留学的人,为了他付出了一辈子的人,一心一意爱护他的人,现在,不在了。
无论他怎么努力,无论他努力过多少次,他还是没能保护得了他。
他,没有外公了。
他,永远地失去他了。
一把火烧掉了松岛的住处,烧不掉山泽永平内心的愤怒、绝望、和深深的自责。
他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。
山泽永平重新给母亲搬了家。
这次不在日租界。在公共租界的济世医院附近。他的眼皮子底下。
他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。
苏陌回到公司。整个人看着有些萎靡不振。
苏陌正开门,吴嘉一眼看见,推着他就进了办公室。
“干嘛?”苏陌如行尸走肉般被推进去,有气无力地将自己摔倒在沙发上。
“你怎么了?”吴嘉有一肚子话要说,见他如此不由问道。
“没事。”苏陌无精打采地道,“有事你就说吧,我听着。我走这几天,都发生什么事了?”
还几天?几个月都有了好吗?
吴嘉一阵无语,还是将他走之后的新闻说了一番。
“林处长把你说的事完成了,上峰说功劳先记着,奖励过了风声再颁。”吴嘉先汇报了这件事,然后开始八卦,“松岛家着火了,一家子连警卫全死了。听说从他家里翻出许多宝贝。你说实话,你让林处长拦截的那批货,是不是就是松岛家的?”
苏陌白他一眼,“什么叫他家的?都是在咱们中国搜刮的。备不住还有他盗咱们祖先的墓偷的。”
吴嘉吃了一惊,“盗墓?还真有这可能。小鬼子什么龌龊事儿都能干得出来。”又接着道:“我就是这个意思。罢了,我也不问你,管你怎么知道的。”
然后继续说道:“货不见了,宪兵队的木村就跟着遭了殃了。听说宪兵队已经换了个队长。木村不知道哪里去了。”
“还能去哪里了?这样的大罪,应该是被执行军法了。”苏陌整个人趴在沙发上。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致。
让他猜对了。木村的单子上有这些货,但运到之后,只有几箱子录音带,一箱货物也无。连单子也没有了。
上面认定是他“监守自盗”。毕竟“钱财迷人眼”,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”。木村又有跟黑田争夺“长生不老药”的前科。
于是木村被押走,审讯,刑讯,最后也没逼问出宝物的下落。
木村一口咬定,货物被人接应走了。要查应该查来接应的队伍。可上面根本没派人来接应!
木村于是说,那就是有人冒充来接应,实际上是被人劫走了!
上面更认定他撒谎了!同一批来的,都装在箱子里,录音带都在,偏偏宝物没了!谁家劫货不一起劫,还分得这么清楚?事后还好心把录音带送来?
木村被逼得没法,大声嚷嚷,一定是松岛的同伙!上面有人跟松岛勾结,眼看宝物不保,可不就出手了吗?
此言一出,有人坐不住了。好家伙!你这是听过录音了啊!有不利的录音带可以抹去,有不利的人也可以!
于是木村死了。
不是死于刑讯——上面还没打算让他死,打算跟他耗,总有一天能露出马脚;而是,“看似”死于刑讯。
一场大火,烧没了松岛的余孽,烧出了一批宝物,“烧”没了木村。而山泽永平,在这场大火里,如同一只高傲、决绝的火凤凰,展翅悲鸣,涅槃重生。